引用本文： 吳倩, 許靜, 王鐵皓, 趙紀春. 患者報告結局在靜脈血栓栓塞領域的研究現狀. 中國普外基礎與臨床雜志, 2023, 30(12): 1495-1500. doi: 10.7507/1007-9424.202309042 復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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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脈血栓栓塞（venous thromboembolism，VTE）包括深靜脈血栓（deep vein thrombosis，DVT）和肺栓塞（pulmonary embolism，PE），是全球常見的血管疾病之一[1]。據報道，VTE發病率與年齡成正相關[2]。一項報告稱，在歐洲國家，VTE的發病率為131人/10萬人[3]。美國血液學會的管理指南[4]稱，美國每年每1 000人中就有2人經歷VTE。在中國，尚無數據明確報道靜脈血栓的發病率，但2021中國靜脈血栓栓塞癥防治抗凝藥物的選用與藥學監護指南[5]指出，VTE是我國住院患者常見并發癥及死亡原因。VTE的高發生率和高死亡率嚴重影響了患者的生活。目前，我國對VTE研究局限于預防和治療。國內相關領域專家先后制定了VTE防治指南、共識和指導意見以降低VTE發生率和死亡率。國外有研究學者[6]指出，過于關注生存可能會不惜一切代價過于強調生存，這對大多數患者而言并不是滿意的結果，因為沒有考慮到他們的生活質量或功能結果。基于此，患者報告結局（patient-reported outcome，PRO）在國外臨床研究中備受關注。筆者將對國際上應用廣泛、可靠性和有效性較高的PRO評估量表及 PRO在VTE領域的應用及研究現狀進行綜述。
1 PRO相關概述
PRO是衡量患者健康狀況的指標，直接從患者那里收集信息，無需臨床醫生干預[7]。在臨床研究中，患者結局報告評估量表（patient-reported outcome measures，PROM）是為改善患者主觀感受而開發的自我評估量表，主要通過問卷調查來獲取患者對其健康狀況和幸福感的看法[8]。PROM是實現以患者為中心的護理關鍵，對患者報告結果的評估可以促使醫務人員能夠更好地了解疾病和治療對個人生活的影響，促進共享決策過程。PROM的測量結果可對臨床數據無法提供的信息進行補充，在特定情況下，可以代替臨床結局指標成為臨床試驗的測試終點。PROM種類多樣，主要包括：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健康狀態測量工具、患者滿意度和治療體驗、心理困擾等。
2 VTE的PROM分類
2.1 普適性健康相關生活質量PROM
臨床常見的普適性健康相關生活質量PROM有健康調查簡表（SF-36）及其簡化版SF-12、歐洲五維生活質量量表（EQ-5D）、歐洲癌癥研究與治療組織生命質量測定量表（EORTC QLQ C-30）、世界衛生組織生活質量量表（WHQOL-BRFE）、諾丁漢健康調查表（Nottingham healty profile，NHP）等。與VTE特異性健康相關生活質量PROM相比，普適性量表應用更早，使用范圍更廣。其中SF-36量表與EQ-5D量表是評估VTE患者生活質量最常用的工具，并在各國版本驗證VTE特異性PROM的研究中作為校標。EORTC QLQ C-30量表是癌癥患者生活質量測定量表體系中的核心量表，適用于所有癌癥患者。WHQOL-BRFE量表和NHP量表適用于評估不同疾病、治療和康復過程中的生活質量，也可用于調查普通人群的生活質量，但此類量表在評估患者的生活質量時缺乏特異性。
2.2 特異性健康相關生活質量PROM
2.2.1 靜脈功能不全生活質量/癥狀量表（VEINES-QOL/Sym量表）
VEINES-QOL/Sym量表是英國Lamping教授團隊[9]于2003年編制，由VEINES-QOL和VEINES-Sym 2個子量表構成，通過癥狀和生活質量的評估來調查VTE對患者的總體影響。量表共26個條目，涉及下肢癥狀（10個）、日常活動影響（9個）、1 d中腿部問題最嚴重的時間（1個）、1年內腿部問題的變化（1個）和心理影響（5個）。關于下肢癥狀、日常活動影響和心理影響方面的時間范圍為4周內，總分不計算1 d中腿部問題最嚴重的時間條目得分，它只是一描述性信息。按強度、頻率或一致性采用Likert 2點～7點評分法對量表進行評分。頻率分為 每天、每周幾次、大約每周1次、每周少于1次和從不5級；強度分為非常嚴重、嚴重、中度、輕微、非常輕微和無5級；總分為19～69分，分數越高表明生活質量越好。VEINES-QOL/Sym量表作為一個相對成熟的量表，已經被翻譯成多國語言版本，并進行了信效度檢驗，檢驗結果均表明該量表是一個可靠的、可用于評估VTE患者生活質量的工具。李奉玲[10]引進該量表并進行漢化和驗證，研究結果顯示Cronbach’s α系數為0.948，內容效度為0.97；探索性因子分析共提取4個公因子，累計貢獻率為72.22%，表明VEINES-QOL/Sym量表信效度良好。Marin-Barrera等[11]使用EORTC QLQ C-30、EQ-5D和VEINES-QOL/Sym量表選擇425例患者進行一項前瞻性病例對照研究，旨在調查VTE對惡性腫瘤患者生活質量的影響。該研究發現，EQ-5D-3L量表（病例與對照組：0.55比0.77，平均差異為–0.22）和EORTC QLQ-C30量表（病例與對照組：47.7比58.4，平均差異為–10.3）評估的健康狀況基本相同，而VEINES-QOL/Sym量表評估的生活質量明顯更差（病例與對照組：42.7比51.7，平均差異為–9），表明VTE對腫瘤患者的生活質量有嚴重影響，與另外兩種普適性PROM相比，VEINES-QOL/Sym量表評估生活質量的敏感度更高。
2.2.2 慢性靜脈功能不全生活質量問卷（Chronic Venous Insufficiency Questionnaire, CIVIQ）
CIVIQ-20量表由Launois教授團隊[12]于1996年在法國發表。量表一共包含20個條目，涉及4個維度，分別是身體（2個）、心理（2個）、社會障礙（3個）和疼痛的嚴重程度（2個）。按Likert 5級評分法進行評分，總分為0～100分，分數越高表明生活質量越好。Launois教授團隊在研究中發現CIVIQ-20量表表現出結構不穩定，故刪除6個條目后形成了CIVIQ-14量表[13]。CIVIQ-14是一個三維問卷，包括疼痛維度（腿部疼痛、工作障礙、睡眠不佳）、身體維度（爬幾層樓、深蹲、以良好的速度行走、參加派對、進行體育活動）和心理維度（感到緊張、負擔的印象、展示腿時感到尷尬、容易變得煩躁、殘疾的印象、不想出去），按Likert 5級評分法進行評分，總分為0～100分，分數越高表明生活質量越好。目前，CIVIQ-20/14已被翻譯成多個國家語言版本并進行了驗證，均表示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14]。de Almeida等[15]在一項慢性靜脈疾病生活質量評估問卷的可靠性和有效性調查中發現，CIVIQ-20/14 這2個量表在所有版本中都表現出良好的內部一致性，但有效性方面缺乏證據支持。查閱相關文獻發現，盡管其具有研究時限長、多中心、大樣本等優勢，并在CVD患者中得到驗證，但未包含VTE患者，因此缺乏其對VTE患者群體生活質量的影響研究。在我國CIVIQ-14量表廣泛用于DVT患者中評估治療效果，未來可將CIVIQ-20/14在VTE人群中進行驗證，以保證臨床應用的可靠性和有效性[16]。
2.3 健康狀態測量工具
靜脈栓塞后功能狀態量表（post-VTE functional status scale，PVFS） [17]被用于評估VTE后與患者在家庭或工作中相關的功能受限情況，該量表評估的功能受限情況分為了5級： “0” ，無功能受限（在家或工作中的所有日常職責/活動都可以以相同的強度進行，癥狀、疼痛和焦慮都不存在） ； “1” ，可忽略的功能受限（盡管有一些癥狀、疼痛或焦慮，但家庭或工作中的所有日常職責/活動都可以以相同的強度進行）； “2” ，輕微功能受限（家庭或工作中的一些日常職責/活動以較低的強度進行，或者由于癥狀、疼痛或焦慮而偶爾受影響）； “3” ，中度功能受限（由于癥狀、疼痛或焦慮，家庭或工作中通常的職責/活動均受限）； “4” ，嚴重功能受限（由于癥狀、疼痛或焦慮，日常生活活動需要幫助：需要護理和關注）。PVFS量表可采用結構化訪談和自我報告評估，由研究者自行選擇。 Boon等[18]使用德爾菲法（Delphi法）對原量表進行了優化，結果顯示94%的受訪者認為調整后的量表可以評估VTE患者的功能受限情況。 Steiner等[19]在一項VTE患者的前瞻性隊列研究中驗證了PVFS量表的結構效度和反應度，并將原英文版量表翻譯成德語版量表，結果表明PVFS是一種具有良好結構效度和反應度的評估工具。但該研究存在較多局限：量表并未經過跨文化驗證研究，是單中心、小樣本研究，因此該研究結果是否可靠還需進一步研究來證明。在我國，尚未有學者引進PVFS，未來可將其翻譯成中文版并應用于我國VTE患者人群，為有效評估VTE患者的功能狀態提供測評工具。
2.4 心理困擾評估工具
VTE情緒困擾簡短篩查工具是Keddington等[20]于2020年開發的一種簡短、易于管理的篩查工具，可以識別VTE患者的情緒困擾。該工具為單維度，包含8個問題：緊張、焦慮、沮喪、困惑、害怕、憤怒、挫敗和惱火，采用Likert 5級評分標準進行評分（ “0” ：一點也不； “1” ：一點； “2” ：中等； “3” ：相當多； “4” ：非常），分數越高表明情緒困擾越嚴重。該篩查工具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4，以醫院焦慮抑郁量表（hospit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 scale，HADS量表）作為校標，Spearman相關系數為0.71，表明該篩查工具具有較好的信效度。該篩查工具由于條目簡短易于患者理解和回答，適用于繁忙的臨床環境或大規模調查研究中，但因其覆蓋范圍有限，可能無法深入評估情緒困擾的具體困擾和嚴重程度。
2.5 患者滿意度和治療體驗
抗凝治療量表（anti-clot treatment scale，ACTS） [21]是根據杜克抗凝滿意度量表的原概念模型開發的，該量表包括評估抗凝治療負擔的12個項目和評估抗凝治療益處的3個項目。按Likert 5級評分標準對他們過去4周的抗凝治療體驗進行評分（1：一點也不滿意；2：有一點滿意；3：中度滿意；4：相當滿意；5：極度滿意）。ACTS量表負擔總分12～60分，ACTS益處總分3～15分。分數越高表明對治療的滿意度更高。Cano等[22]首次在VTE患者中對ACTS量表進行驗證，研究結果顯示Cronbach’s α系數為0.72，重測信度為0.79，主成分分析因子載荷所有條目 >0.48，項目收斂有效性 >0.39，表明ACTS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可以從患者角度評估VTE相關治療滿意度。
3 PRO測量信息系統
隨著PROM的發展，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為解決PROM面臨的一些限制（包括患者的報告可能會受到主觀因素的影響如記憶偏差或情緒因素、不同患者之間可能存在報告的一致性和可比性的差異以及PRO可能與醫療專業人員的評估存在差異，需要進行綜合分析和解釋）開發了PRO測量信息系統（PRO measurement information system，PROMIS）。PROMIS提供了一個多功能平臺，使用標準化簡表和計算機化的自適應測試來評估普通人群和慢性病患者的生理、心理和社會健康領域的狀態[23]。截止到2023年1月11日，成人PROMIS包含1911個條目，125個簡表，涵蓋102個領域。每個領域包含許多亞領域，如生理健康包括呼吸困難、疲勞、胃腸道癥狀、疼痛等領域，疼痛又包含了疼痛表現、程度、性質等亞領域。每個簡表都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和測量的簡便性。
國外研究[24-27]證實，將PROMIS嵌入醫院或健康相關電子信息系統后可對患者健康狀況實現動態檢測。在我國，袁長蓉教授團隊成立PROMIS中國中心，率先引進兒童PROMIS開展電子化應用研究，并將其嵌入微信及醫院信息系統中[28]。目前，該團隊正在積極開展中文版PROMIS在中國人群中的測量學檢驗，并開發適用于我國患者的PROMIS計算機適應性測試（computer adaptive tests，CATS）系統，但目前該系統尚在研發中，正式落地臨床完成電子化應用并助力于VTE患者精準全程健康管理還需較長時間。
4 PRO在VTE患者管理中的應用
4.1 疾病進展監測
PRO能夠預測VTE患者功能狀態及生活質量狀況，有助于了解疾病對患者整體生活的影響，并根據患者的反饋調整治療和支持措施。奧地利一項針對211例VTE患者的前瞻性隊列研究發現，VTE患者功能狀態隨時間而變化，年齡 >70歲的患者功能狀態的受限程度更嚴重[19]。 Wang等[29]使用SF-36與VEINES-QOL/Sym量表首次驗證70歲及以上人群VTE與患者生活質量的關系，研究結果顯示：VTE患者生活質量在1年后比對照組更差，VTE對老年人生活質量有長期影響。一項前瞻性多中心隊列研究[30]使用SF-36量表調查923例年齡超過65歲的VTE患者24個月的生活質量變化，研究結果顯示15%患者死亡，97%患者復發VTE，12%在隨訪期間出現大出血，VTE生活質量隨時間推移趨于改善，VTE并發癥與生活質量降低顯著相關。
4.2 臨床治療效果評估
PRO能夠報告患者治療后滿意度和生活質量提高方面的變化，有助于評估治療的有效性，基于評估結果優化治療方案。Fang等[31]使用ACTS量表作為測量工具，對選擇華法林和新型口服抗凝劑治療VTE患者的治療滿意度進行調查，研究結果發現服用新型口服抗凝劑的患者對抗凝血治療滿意度高于華法林使用者，特別是在減少患者抗凝負擔方面。一項回顧性隊列研究[32]使用ACTS量表作為評估工具，調查口服抗凝劑VTE患者的健康狀態和治療滿意度情況，研究結果表明：健康狀態欠佳的患者可能具有更高的感知治療負擔和較低的感知治療益處。一項前瞻性隊列研究[33]使用PE生活質量問卷和EQ-5D量表對PE患者3個月和12個月的生活質量進行分析，研究結果顯示急性PE后3～12個月，患者在生活、功能狀態和癥狀的不同領域均有所改善，女性、較高的體質量指數和年齡是較低生活質量和生活質量恢復緩慢的相關因素。Marvig等[34]研究187例抗凝治療開始后和治療3個月后VTE患者的生活質量狀況，使用EQ-5D量表作為測量評估工具，研究結果顯示開始抗凝治療后，VTE患者生活質量立即大幅度下降，在3個月后有所改善，VTE患者生活質量隨年齡增長而改善。加拿大一項多中心隨機試驗[35]對691例VTE患者提供藥物機械導管定向溶栓治療，并使用SF-36和VEINES-QOL/Sym量表對患者1、6和24個月生活質量進行評價，結果表明藥物機械導管定向溶栓治療對患者生活質量在24個月內有所改善，這種改善大多發生在VTE后的前6個月。Wik等[36]使用EQ-5D和VEINES-QOL/Sym量表作為測量評價工具，比較使用達比加群酯和華法林治療的VTE患者3年內復發性VTE和血栓后綜合征的患病率及生活質量狀況，研究結果顯示，兩者均可降低患者的血栓后綜合征患病率并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狀況。
4.3 改善患者診療體驗
PRO通過采集患者數據，了解患者的癥狀、生活質量和治療需求，制定個性化的治療計劃，有助于提高患者滿意度，改善患者生活質量和生存率。一項隨機試驗[37]通過PRO評估交互式應用程序對VTE患者滿意度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接受教育應用程序的患者滿意度更高，經歷的決策沖突也明顯減少。一項關于VTE患者自動電子報告系統研究結果[38]顯示，電子報告系統應用PRO提前1周對就診預約患者進行調查能提高患者就診率，提高手術成功率。
5 小結與展望
目前，PRO在VTE領域的應用日益受到重視。然而，由于我國的文化背景、價值觀、社會環境等因素可能與西方國家存在差異，用國外的PROM來測量我國患者的某些結局特征可能存在一些局限性，導致PROM無法完全收集到我國患者的真實感受和體驗。國內對VTE患者研究范圍比較局限，對于VTE患者癥狀管理、心理狀況探究較少。而隨著“以患者為中心”的醫學模式的不斷深入，PRO在我國VTE領域的應用將進一步發展和完善。未來，我們可以采用更加精確和敏感的PROM，以更好地收集患者的感受和體驗。同時，進一步研究和探索PRO與其他臨床結局指標之間的關聯性，以確定其在臨床實踐中的價值和意義。通過深入理解PRO與疾病進程、治療效果和預后之間的關系，我們可以更好地為患者提供個性化的醫療護理，并改善他們的生活質量。
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電子健康記錄系統和移動健康APP被廣泛應用，我們可以將其與PRO平臺相連接，開發適用于我國VTE患者的自我報告結局測量信息系統，實現實時數據的收集和分析，為臨床決策提供更加及時和準確的依據。
綜上所述，PRO在VTE領域有著廣闊的應用前景，它為醫療團隊提供了更全面、客觀和個體化的評估方法。有助于實現“以患者為中心”的護理和治療。通過進一步發展和完善PRO的應用，我們可以為VTE患者提供更好的醫療服務，改善他們的治療效果和生活質量。
重要聲明
利益沖突聲明：本文全體作者無利益沖突。
作者貢獻聲明：吳倩完成文獻查閱、整理及論文撰寫；王鐵皓和許靜負責論文書寫的指導；趙紀春負責論文的整體質量控制及審校。
靜脈血栓栓塞（venous thromboembolism，VTE）包括深靜脈血栓（deep vein thrombosis，DVT）和肺栓塞（pulmonary embolism，PE），是全球常見的血管疾病之一[1]。據報道，VTE發病率與年齡成正相關[2]。一項報告稱，在歐洲國家，VTE的發病率為131人/10萬人[3]。美國血液學會的管理指南[4]稱，美國每年每1 000人中就有2人經歷VTE。在中國，尚無數據明確報道靜脈血栓的發病率，但2021中國靜脈血栓栓塞癥防治抗凝藥物的選用與藥學監護指南[5]指出，VTE是我國住院患者常見并發癥及死亡原因。VTE的高發生率和高死亡率嚴重影響了患者的生活。目前，我國對VTE研究局限于預防和治療。國內相關領域專家先后制定了VTE防治指南、共識和指導意見以降低VTE發生率和死亡率。國外有研究學者[6]指出，過于關注生存可能會不惜一切代價過于強調生存，這對大多數患者而言并不是滿意的結果，因為沒有考慮到他們的生活質量或功能結果。基于此，患者報告結局（patient-reported outcome，PRO）在國外臨床研究中備受關注。筆者將對國際上應用廣泛、可靠性和有效性較高的PRO評估量表及 PRO在VTE領域的應用及研究現狀進行綜述。
1 PRO相關概述
PRO是衡量患者健康狀況的指標，直接從患者那里收集信息，無需臨床醫生干預[7]。在臨床研究中，患者結局報告評估量表（patient-reported outcome measures，PROM）是為改善患者主觀感受而開發的自我評估量表，主要通過問卷調查來獲取患者對其健康狀況和幸福感的看法[8]。PROM是實現以患者為中心的護理關鍵，對患者報告結果的評估可以促使醫務人員能夠更好地了解疾病和治療對個人生活的影響，促進共享決策過程。PROM的測量結果可對臨床數據無法提供的信息進行補充，在特定情況下，可以代替臨床結局指標成為臨床試驗的測試終點。PROM種類多樣，主要包括：健康相關生活質量、健康狀態測量工具、患者滿意度和治療體驗、心理困擾等。
2 VTE的PROM分類
2.1 普適性健康相關生活質量PROM
臨床常見的普適性健康相關生活質量PROM有健康調查簡表（SF-36）及其簡化版SF-12、歐洲五維生活質量量表（EQ-5D）、歐洲癌癥研究與治療組織生命質量測定量表（EORTC QLQ C-30）、世界衛生組織生活質量量表（WHQOL-BRFE）、諾丁漢健康調查表（Nottingham healty profile，NHP）等。與VTE特異性健康相關生活質量PROM相比，普適性量表應用更早，使用范圍更廣。其中SF-36量表與EQ-5D量表是評估VTE患者生活質量最常用的工具，并在各國版本驗證VTE特異性PROM的研究中作為校標。EORTC QLQ C-30量表是癌癥患者生活質量測定量表體系中的核心量表，適用于所有癌癥患者。WHQOL-BRFE量表和NHP量表適用于評估不同疾病、治療和康復過程中的生活質量，也可用于調查普通人群的生活質量，但此類量表在評估患者的生活質量時缺乏特異性。
2.2 特異性健康相關生活質量PROM
2.2.1 靜脈功能不全生活質量/癥狀量表（VEINES-QOL/Sym量表）
VEINES-QOL/Sym量表是英國Lamping教授團隊[9]于2003年編制，由VEINES-QOL和VEINES-Sym 2個子量表構成，通過癥狀和生活質量的評估來調查VTE對患者的總體影響。量表共26個條目，涉及下肢癥狀（10個）、日常活動影響（9個）、1 d中腿部問題最嚴重的時間（1個）、1年內腿部問題的變化（1個）和心理影響（5個）。關于下肢癥狀、日常活動影響和心理影響方面的時間范圍為4周內，總分不計算1 d中腿部問題最嚴重的時間條目得分，它只是一描述性信息。按強度、頻率或一致性采用Likert 2點～7點評分法對量表進行評分。頻率分為 每天、每周幾次、大約每周1次、每周少于1次和從不5級；強度分為非常嚴重、嚴重、中度、輕微、非常輕微和無5級；總分為19～69分，分數越高表明生活質量越好。VEINES-QOL/Sym量表作為一個相對成熟的量表，已經被翻譯成多國語言版本，并進行了信效度檢驗，檢驗結果均表明該量表是一個可靠的、可用于評估VTE患者生活質量的工具。李奉玲[10]引進該量表并進行漢化和驗證，研究結果顯示Cronbach’s α系數為0.948，內容效度為0.97；探索性因子分析共提取4個公因子，累計貢獻率為72.22%，表明VEINES-QOL/Sym量表信效度良好。Marin-Barrera等[11]使用EORTC QLQ C-30、EQ-5D和VEINES-QOL/Sym量表選擇425例患者進行一項前瞻性病例對照研究，旨在調查VTE對惡性腫瘤患者生活質量的影響。該研究發現，EQ-5D-3L量表（病例與對照組：0.55比0.77，平均差異為–0.22）和EORTC QLQ-C30量表（病例與對照組：47.7比58.4，平均差異為–10.3）評估的健康狀況基本相同，而VEINES-QOL/Sym量表評估的生活質量明顯更差（病例與對照組：42.7比51.7，平均差異為–9），表明VTE對腫瘤患者的生活質量有嚴重影響，與另外兩種普適性PROM相比，VEINES-QOL/Sym量表評估生活質量的敏感度更高。
2.2.2 慢性靜脈功能不全生活質量問卷（Chronic Venous Insufficiency Questionnaire, CIVIQ）
CIVIQ-20量表由Launois教授團隊[12]于1996年在法國發表。量表一共包含20個條目，涉及4個維度，分別是身體（2個）、心理（2個）、社會障礙（3個）和疼痛的嚴重程度（2個）。按Likert 5級評分法進行評分，總分為0～100分，分數越高表明生活質量越好。Launois教授團隊在研究中發現CIVIQ-20量表表現出結構不穩定，故刪除6個條目后形成了CIVIQ-14量表[13]。CIVIQ-14是一個三維問卷，包括疼痛維度（腿部疼痛、工作障礙、睡眠不佳）、身體維度（爬幾層樓、深蹲、以良好的速度行走、參加派對、進行體育活動）和心理維度（感到緊張、負擔的印象、展示腿時感到尷尬、容易變得煩躁、殘疾的印象、不想出去），按Likert 5級評分法進行評分，總分為0～100分，分數越高表明生活質量越好。目前，CIVIQ-20/14已被翻譯成多個國家語言版本并進行了驗證，均表示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14]。de Almeida等[15]在一項慢性靜脈疾病生活質量評估問卷的可靠性和有效性調查中發現，CIVIQ-20/14 這2個量表在所有版本中都表現出良好的內部一致性，但有效性方面缺乏證據支持。查閱相關文獻發現，盡管其具有研究時限長、多中心、大樣本等優勢，并在CVD患者中得到驗證，但未包含VTE患者，因此缺乏其對VTE患者群體生活質量的影響研究。在我國CIVIQ-14量表廣泛用于DVT患者中評估治療效果，未來可將CIVIQ-20/14在VTE人群中進行驗證，以保證臨床應用的可靠性和有效性[16]。
2.3 健康狀態測量工具
靜脈栓塞后功能狀態量表（post-VTE functional status scale，PVFS） [17]被用于評估VTE后與患者在家庭或工作中相關的功能受限情況，該量表評估的功能受限情況分為了5級： “0” ，無功能受限（在家或工作中的所有日常職責/活動都可以以相同的強度進行，癥狀、疼痛和焦慮都不存在） ； “1” ，可忽略的功能受限（盡管有一些癥狀、疼痛或焦慮，但家庭或工作中的所有日常職責/活動都可以以相同的強度進行）； “2” ，輕微功能受限（家庭或工作中的一些日常職責/活動以較低的強度進行，或者由于癥狀、疼痛或焦慮而偶爾受影響）； “3” ，中度功能受限（由于癥狀、疼痛或焦慮，家庭或工作中通常的職責/活動均受限）； “4” ，嚴重功能受限（由于癥狀、疼痛或焦慮，日常生活活動需要幫助：需要護理和關注）。PVFS量表可采用結構化訪談和自我報告評估，由研究者自行選擇。 Boon等[18]使用德爾菲法（Delphi法）對原量表進行了優化，結果顯示94%的受訪者認為調整后的量表可以評估VTE患者的功能受限情況。 Steiner等[19]在一項VTE患者的前瞻性隊列研究中驗證了PVFS量表的結構效度和反應度，并將原英文版量表翻譯成德語版量表，結果表明PVFS是一種具有良好結構效度和反應度的評估工具。但該研究存在較多局限：量表并未經過跨文化驗證研究，是單中心、小樣本研究，因此該研究結果是否可靠還需進一步研究來證明。在我國，尚未有學者引進PVFS，未來可將其翻譯成中文版并應用于我國VTE患者人群，為有效評估VTE患者的功能狀態提供測評工具。
2.4 心理困擾評估工具
VTE情緒困擾簡短篩查工具是Keddington等[20]于2020年開發的一種簡短、易于管理的篩查工具，可以識別VTE患者的情緒困擾。該工具為單維度，包含8個問題：緊張、焦慮、沮喪、困惑、害怕、憤怒、挫敗和惱火，采用Likert 5級評分標準進行評分（ “0” ：一點也不； “1” ：一點； “2” ：中等； “3” ：相當多； “4” ：非常），分數越高表明情緒困擾越嚴重。該篩查工具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4，以醫院焦慮抑郁量表（hospit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 scale，HADS量表）作為校標，Spearman相關系數為0.71，表明該篩查工具具有較好的信效度。該篩查工具由于條目簡短易于患者理解和回答，適用于繁忙的臨床環境或大規模調查研究中，但因其覆蓋范圍有限，可能無法深入評估情緒困擾的具體困擾和嚴重程度。
2.5 患者滿意度和治療體驗
抗凝治療量表（anti-clot treatment scale，ACTS） [21]是根據杜克抗凝滿意度量表的原概念模型開發的，該量表包括評估抗凝治療負擔的12個項目和評估抗凝治療益處的3個項目。按Likert 5級評分標準對他們過去4周的抗凝治療體驗進行評分（1：一點也不滿意；2：有一點滿意；3：中度滿意；4：相當滿意；5：極度滿意）。ACTS量表負擔總分12～60分，ACTS益處總分3～15分。分數越高表明對治療的滿意度更高。Cano等[22]首次在VTE患者中對ACTS量表進行驗證，研究結果顯示Cronbach’s α系數為0.72，重測信度為0.79，主成分分析因子載荷所有條目 >0.48，項目收斂有效性 >0.39，表明ACTS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可以從患者角度評估VTE相關治療滿意度。
3 PRO測量信息系統
隨著PROM的發展，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為解決PROM面臨的一些限制（包括患者的報告可能會受到主觀因素的影響如記憶偏差或情緒因素、不同患者之間可能存在報告的一致性和可比性的差異以及PRO可能與醫療專業人員的評估存在差異，需要進行綜合分析和解釋）開發了PRO測量信息系統（PRO measurement information system，PROMIS）。PROMIS提供了一個多功能平臺，使用標準化簡表和計算機化的自適應測試來評估普通人群和慢性病患者的生理、心理和社會健康領域的狀態[23]。截止到2023年1月11日，成人PROMIS包含1911個條目，125個簡表，涵蓋102個領域。每個領域包含許多亞領域，如生理健康包括呼吸困難、疲勞、胃腸道癥狀、疼痛等領域，疼痛又包含了疼痛表現、程度、性質等亞領域。每個簡表都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和測量的簡便性。
國外研究[24-27]證實，將PROMIS嵌入醫院或健康相關電子信息系統后可對患者健康狀況實現動態檢測。在我國，袁長蓉教授團隊成立PROMIS中國中心，率先引進兒童PROMIS開展電子化應用研究，并將其嵌入微信及醫院信息系統中[28]。目前，該團隊正在積極開展中文版PROMIS在中國人群中的測量學檢驗，并開發適用于我國患者的PROMIS計算機適應性測試（computer adaptive tests，CATS）系統，但目前該系統尚在研發中，正式落地臨床完成電子化應用并助力于VTE患者精準全程健康管理還需較長時間。
4 PRO在VTE患者管理中的應用
4.1 疾病進展監測
PRO能夠預測VTE患者功能狀態及生活質量狀況，有助于了解疾病對患者整體生活的影響，并根據患者的反饋調整治療和支持措施。奧地利一項針對211例VTE患者的前瞻性隊列研究發現，VTE患者功能狀態隨時間而變化，年齡 >70歲的患者功能狀態的受限程度更嚴重[19]。 Wang等[29]使用SF-36與VEINES-QOL/Sym量表首次驗證70歲及以上人群VTE與患者生活質量的關系，研究結果顯示：VTE患者生活質量在1年后比對照組更差，VTE對老年人生活質量有長期影響。一項前瞻性多中心隊列研究[30]使用SF-36量表調查923例年齡超過65歲的VTE患者24個月的生活質量變化，研究結果顯示15%患者死亡，97%患者復發VTE，12%在隨訪期間出現大出血，VTE生活質量隨時間推移趨于改善，VTE并發癥與生活質量降低顯著相關。
4.2 臨床治療效果評估
PRO能夠報告患者治療后滿意度和生活質量提高方面的變化，有助于評估治療的有效性，基于評估結果優化治療方案。Fang等[31]使用ACTS量表作為測量工具，對選擇華法林和新型口服抗凝劑治療VTE患者的治療滿意度進行調查，研究結果發現服用新型口服抗凝劑的患者對抗凝血治療滿意度高于華法林使用者，特別是在減少患者抗凝負擔方面。一項回顧性隊列研究[32]使用ACTS量表作為評估工具，調查口服抗凝劑VTE患者的健康狀態和治療滿意度情況，研究結果表明：健康狀態欠佳的患者可能具有更高的感知治療負擔和較低的感知治療益處。一項前瞻性隊列研究[33]使用PE生活質量問卷和EQ-5D量表對PE患者3個月和12個月的生活質量進行分析，研究結果顯示急性PE后3～12個月，患者在生活、功能狀態和癥狀的不同領域均有所改善，女性、較高的體質量指數和年齡是較低生活質量和生活質量恢復緩慢的相關因素。Marvig等[34]研究187例抗凝治療開始后和治療3個月后VTE患者的生活質量狀況，使用EQ-5D量表作為測量評估工具，研究結果顯示開始抗凝治療后，VTE患者生活質量立即大幅度下降，在3個月后有所改善，VTE患者生活質量隨年齡增長而改善。加拿大一項多中心隨機試驗[35]對691例VTE患者提供藥物機械導管定向溶栓治療，并使用SF-36和VEINES-QOL/Sym量表對患者1、6和24個月生活質量進行評價，結果表明藥物機械導管定向溶栓治療對患者生活質量在24個月內有所改善，這種改善大多發生在VTE后的前6個月。Wik等[36]使用EQ-5D和VEINES-QOL/Sym量表作為測量評價工具，比較使用達比加群酯和華法林治療的VTE患者3年內復發性VTE和血栓后綜合征的患病率及生活質量狀況，研究結果顯示，兩者均可降低患者的血栓后綜合征患病率并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狀況。
4.3 改善患者診療體驗
PRO通過采集患者數據，了解患者的癥狀、生活質量和治療需求，制定個性化的治療計劃，有助于提高患者滿意度，改善患者生活質量和生存率。一項隨機試驗[37]通過PRO評估交互式應用程序對VTE患者滿意度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接受教育應用程序的患者滿意度更高，經歷的決策沖突也明顯減少。一項關于VTE患者自動電子報告系統研究結果[38]顯示，電子報告系統應用PRO提前1周對就診預約患者進行調查能提高患者就診率，提高手術成功率。
5 小結與展望
目前，PRO在VTE領域的應用日益受到重視。然而，由于我國的文化背景、價值觀、社會環境等因素可能與西方國家存在差異，用國外的PROM來測量我國患者的某些結局特征可能存在一些局限性，導致PROM無法完全收集到我國患者的真實感受和體驗。國內對VTE患者研究范圍比較局限，對于VTE患者癥狀管理、心理狀況探究較少。而隨著“以患者為中心”的醫學模式的不斷深入，PRO在我國VTE領域的應用將進一步發展和完善。未來，我們可以采用更加精確和敏感的PROM，以更好地收集患者的感受和體驗。同時，進一步研究和探索PRO與其他臨床結局指標之間的關聯性，以確定其在臨床實踐中的價值和意義。通過深入理解PRO與疾病進程、治療效果和預后之間的關系，我們可以更好地為患者提供個性化的醫療護理，并改善他們的生活質量。
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電子健康記錄系統和移動健康APP被廣泛應用，我們可以將其與PRO平臺相連接，開發適用于我國VTE患者的自我報告結局測量信息系統，實現實時數據的收集和分析，為臨床決策提供更加及時和準確的依據。
綜上所述，PRO在VTE領域有著廣闊的應用前景，它為醫療團隊提供了更全面、客觀和個體化的評估方法。有助于實現“以患者為中心”的護理和治療。通過進一步發展和完善PRO的應用，我們可以為VTE患者提供更好的醫療服務，改善他們的治療效果和生活質量。
重要聲明
利益沖突聲明：本文全體作者無利益沖突。
作者貢獻聲明：吳倩完成文獻查閱、整理及論文撰寫；王鐵皓和許靜負責論文書寫的指導；趙紀春負責論文的整體質量控制及審校。